6月中旬,记者来到位于武汉附近农村的中天山庄,虽是旅游旺季,但这里却生意冷清。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这里客房一个标准间每天480元,但每年仍然出现新的亏损,因为当初造价太高了。不知情的人谁也想不到,这座看上去并不十分豪华的山庄,工程造价高达上亿元。华中电力集团公司总经理林孔兴等一批电力“硕鼠”,就是在这座山庄前栽了大跟头……
2003年,武汉特派办审计组进驻华中电力集团公司。审计组成员谭世安负责在银行调查该公司资金流向,进点的第四天,他在数月前的银行账目中发现一笔“异动”资金:华中电力开发公司建设的中天山庄项目,尚未开工就向一家公司预付了498万元的工程款,而这家公司收款后,仅3天就注销了账户。没开工就收钱,收了钱就开溜。这里面肯定有问题。谭世安追踪后发现,这家公司又在银行重新开了户,并将其中的200万元打到湖南的一家公司。
一个普通的建筑装修工程,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让湖南的公司来做?从银行出来,谭世安奔波几十公里,来到当时已开工的中天山庄。经过几天的现场查证,发现参加建设的企业并没有湖南的施工单位,中天山庄工程也没有在湖南采购装修材料。
那么,中天山庄的建设款为什么会白给湖南这家公司呢?调查结果令人吃惊:原来,湖南这家公司是时任华中电力集团公司总经理林孔兴的女儿、女婿用他人名字注册挂靠的企业。在公司账目上,除了这笔200万元的“工程款”,还有从华中电网辖区多家公司“承接”的工程项目款,而这家公司却没有参加任何工程项目的建设。审计组进一步调查发现,这家公司也不过是一个“过路财神”,收上来的工程款又被转到了别处。
国有企业的工程建设资金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?谁是操纵这些资金流向的幕后黑手?随着审计组工作的深入开展,答案终于浮出水面:林氏家族成员利用林孔兴的职权虚假承接工程,把一笔笔公家的工程款划出来,然后在林氏家族的“企业”间转来转去,最后通过深圳、东莞等地将钱“洗”出境外。在林孔兴涉嫌非法牟利的8300多万元巨额资金中,有相当一部分资金就是通过这种手法转移到境外的。
中天山庄工程的审计取得了突破,而对河南一家电力企业的审计却处在胶着状态。特派员黄道国分析情况后,当即决定将审计组成员谭世安、王浩调往河南增援。
谭世安和王浩在对一项电力建设工程审计中,找到了蛛丝马迹:在工程预决算书上,工程使用的电缆桥架预算为500多万元,而结算时却高达1400多万元,资金超出预算近2倍。他们找来供货合同一看,发现合同是5月份签的,供货却从2月份就开始了。预算价低,结算价高;供货在前,合同在后。这肯定不正常。谭世安、王浩继续追踪,工程管理人员道出实情:其实桥架合同早在1月份就与林孔兴亲属的企业签了,为掩人耳目,才又做了这份假合同。
电缆桥架的成本价格到底是多少,成为审计的关键。可此时电缆桥架已安装到位,发电机组正在运行,电缆桥架的重量无法判断。为弄清两台机组共用了多少吨电缆桥架,谭世安、王浩要求企业拆下几节桥架,进行称重测量。测量结果显示:桥架重量严重不足、厚度不够,质量堪忧!
他们又从河南追到湖北,找到已倒闭的桥架生产厂家。从厂家提供的产品目录和样品中,弄清了真实的供货重量和价格。原来,桥架用量总计740吨,实际价格为7000元/吨,实际成本为500多万元。由于这是林孔兴亲属的公司接手的业务,河南这家电力企业在向林氏企业付款时,将桥架用量虚报高报为1420吨,价格提高到10000元/吨。仅这一项工程林氏家族就非法牟利900多万元!
就在审计工作取得进展之际,林孔兴向审计组提出,武汉天气太热,想回河南老家避避暑。林孔兴的这一举动引起黄道国的警惕。他根据审计掌握的情况分析,林孔兴持有未到期的出国护照,其子女也已移居海外,外逃的可能性很大。
然而,当时审计工作尚在进行,无法把林孔兴移交给公安、司法部门查处。情况紧急,黄道国立即请示李金华审计长,建议对林孔兴等5人下达边境口岸布控令。就在布控令下达的次日,林孔兴及其同伙的身影就在首都国际机场出现了……
实际上,做出防止林孔兴出逃的布控举动,黄道国坦陈当时心里是有压力的。因为审计工作主要任务是审查资金,对犯罪分子的查处是公安、司法部门的事。如果对林孔兴的行为判断有误,难免会让人觉得审计人员“无事生非”。可如果让犯罪分子乘机逃脱了,那国有资产的流失就无法追回,审计监督的作用也将大打折扣!
随着巨贪在机场被擒,审计工作一路突进:数十名与林孔兴以权谋私有关的电力“硕鼠”悉数落入法网!审计最终查明:林孔兴等人以权谋私、行贿受贿涉案金额多达8300多万元,目前,30多名涉案人员被逮捕,林孔兴等10余人已被判刑……